前些日子，换脸App「ZAO」着实火了一把，很多人的朋友圈都被这个应用生成的视频给刷屏了。

不需要会P图、不需要会代码、甚至不需要专业设备，只需要用手机拍一张照片上传，就能够替换掉视频人物的脸。自己的脸出现在熟悉的电影、电视剧中，与爱豆同台飙演技，这怎能不叫人跃跃欲试呢？

因为可玩性高，操作门槛低，ZAO 一发布就如病毒一般迅速传播开来，商店排名也节节攀升至App Store 的总榜第一名。

巨大流量甚至让服务器宕机，估计官方都准备开香槟庆祝了，没人意识到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着。

我们先说说为什么ZAO 能迅速火起来？

除了ZAO 是和陌陌拥有相同老板的姐妹应用，更重要的是ZAO 的技术核心：AI 换脸。

AI 换脸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比如2017 年上映的《速度与激情7》，拍摄期间逝世的演员Paul Walker 的部分戏份就是通过AI 换脸完成的。

但是这项技术走进寻常百姓家的发端却是在不可描述领域。

2017年，一名Reddit 网友Deepfakes 上传了一段换脸视频，由于内容涉及色情且侵犯了他人隐私，Deepfakes 最终被平台封号。

但是Deepfakes 事后公开了这项技术，使得很多人可以轻易获取并运用这项技术，事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。

利用这项被冠以「Deepfakes」之名的技术，许多用户在P站上传了很多将女明星人脸替换的色情视频（包括艾玛·沃森、斯嘉丽·约翰逊等）。事件引发许多女明星的声讨和抗议，普罗大众也开始认识到这项技术的影响。

技术无罪，但是如果人心向恶，则技术也可能作恶。

印度记者Rana Ayyub 就因为揭露犯罪而被施以「色情报复」。他们把她的脸换到一些色情视频上，并在她家附近大肆传播，当小视频在网上大肆传播的时候，连她不明真相的家人都拿着视频来质问她，最终她精神压力太大，承受了不了而住院。

ZAO 把这项技术带到了大众面前时，也引发了对于技术作恶的讨论，唯一没想到的可能是争议来源于自家的用户协议。

用户协议这个东西，往往又臭又长，而用户需要做的只是轻轻点一个小勾，很多人看也不看就通过了。你没想到的是，在点确定的那一刹那，很多东西原本只属于你的东西就永远丧失了。

起草这份协议的ZAO 官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：反正没人会认真看。

没想到的是，真的有人看，还看得特别仔细。

上面截图部分是ZAO 的用户协议中争议最大的地方，用户使用 ZAO 需要上传自己的肖像，上传之后ZAO 可以免费使用并修改用户的肖像，还可以凭其意愿将用户肖像授权给第三方。

说白了，只要你在对这份协议点了同意，那么你之后在这个app 上传的脸就不再是属于你的了。

甚至还包括别人的脸，如果你上传了别人的脸，那么如果当事人追究起来，你需要负上侵犯肖像权、著作权等权利的责任，而官方不但撇得一干二净，还可以任意使用这些数据。

ZAO 的隐私协议同样令人不适——作为一个娱乐APP，它居然表示需要采集你的电话、邮件、位置，以及交易信息、芝麻信用、银行卡号或支付宝号。

不禁令人想问，这是想干嘛，打劫我还要我心甘情愿把钱包递给你？

即使没有上面的协议条文，因为app 本身就采集了用户的人脸数据，也引发了一部分网友的担忧：这玩意不会利用刷脸支付偷我的钱吧？

支付宝被逼得紧急发布声明，基本是下面这个意思：这不是互联网上的第一款换脸 App，也一定不是最后一款，但不管怎么换，也不管换得有多逼真，你都不用担心支付宝刷脸支付的安全性。

支付宝是不是真的不会被ZAO 的扫脸数据给骗过去，这个问题的技术难度太高，咱普通人也验证不了，但是既然大佬都这么说了，也只能信了。

巨浪一般的质疑声，加上工信部的约谈，ZAO 官方终于顶不住，表示更换用户协议内容。

其中最关键的一处更改，就是用户终于有权删除自己存在ZAO 的服务器里的人脸数据了。

即使用户协议做出了更改，但仍然有不少的网友表示担忧：你说删除就真的删除了啊？

此时用户对ZAO 的不信任和恐慌情绪已经开始蔓延，ZAO 在苹果和安卓商店的评分纷纷跳水。

抛开协议本身的霸道条款问题，ZAO 其实可以是一桩合法合理的生意。虽然有人指出用户上传的影视素材侵犯原作的著作权，但并不是没有操作空间。

著作权方面，用户向ZAO 上传换脸视频素材，虽然并没有取得作品版权方的同意，但是因为目的是娱乐而不是营利，而且也算是进行了一定的修改和剪辑再发布，所以应该属于对原作品的合理使用，用户上传影视素材本身是OK的。

用户基于合理使用得以免责，平台同样也可以借助「避风港原则」合法运营，实在不必要通过这样的协议把责任全部推到用户身上。

ZAO 事件涉及到肖像权、著作权等多个领域，但如果单从知识产权的角度看，小贝觉得事件的影响倒不全是负面的。

至少我们可以看到非常多的网友，从一开始对肖像权、著作权等权利的不以为然，到这个事情发生后既提高了姿势水平，又提高了自我保护意识，效果可能比专门上一堂知识产权培训课还来得深刻。

另一方面，协议更改前后都广泛存在的质疑声音里，我们可以看到用户不信任的问题。

比如ZAO 的协议更改前有人说，很多app它不写明会使用你的数据，难道就真的都没侵入你的隐私和权利吗？协议更改后也有人说，它说会在你账号注销之后删除你的数据，就真的会照做吗？

这其实是现代生活中，我们与手机、以及手机背后的互联网公司如何相处的问题。

百度的李彦宏曾经有一句广为流传的「名言」：在很多情况下，中国用户愿意用隐私来换便捷服务。

这句话很可能只是一厢情愿，因为更多用户感受到的是，所谓「愿意」往往是在用户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。

ZAO 的协议事故就是这种绑架式「愿意」，不断膨胀直至冲破用户容忍度的体现。

还有人说，如果你去仔细翻翻快手、抖音的协议，你会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，甚至更黑。

我们不只是需要一个不会被用户协议侵害权利的环境，我们更需要一个权利得到尊重的环境，一个我们不需要在确认再三之后还惴惴不安的环境，一个即使我们不拥有专业的法律知识，也能轻松按下同意按钮的环境。

这个环境，需要更多手机应用背后的互联网公司，先踏出对用户的尊重一步。

我们都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出现下面这些有朝一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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